恋爱火箭

给你用力作二十首不离不弃

不识

 

 

#

慈善晚宴。

范丞丞在举起五百万的竞价牌后,从圆桌旁走掉了。

一点多余目光也没有留给台上那件拍品,司仪尽职尽责的叫价声和定锤声从每个人耳畔呼啸而过,绕场一周,也没落进范总的耳朵。

慈善嘛,捐就是了。

 

甲板上抬头望星光,大概是很亮的。不过亿万光年风尘仆仆而来的细碎光芒,尽数被吞没在人造霓虹里。游轮华灯与江畔大厦外墙,勉强称得上交相辉映。范丞丞准确地从一大片光怪陆离中剥出黄明昊的身影。

黄明昊今天的头发没有做造型也没有上颜色,服帖柔软地耷拉着,乖巧得很。黑色的西装裹住一团湿润的水汽,袖扣跟着手腕在晃,荡出一道道闪亮有如粼粼波光。他靠在栏杆上随意地举着杯子,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红酒,面无表情地把目光投进灯红酒绿。

范丞丞转身找最近的侍者要了酒和酒杯,领着一身松散走过去。

 

黄明昊用余光瞥到有人走过来,刚找出个笑容挂上,就对上了范丞丞的酒杯。

“Justin,不要浪费啊。”范丞丞喊他的艺名,倾身上前碰杯。

黄明昊一张笑脸挂得更牢,晃了晃酒杯,也短促地碰了一下。

紧接着,一道弧线。

高脚杯抱着还未饮尽的酒,一同跳入滔滔江水。

悄无声息,连个响儿也没有。

 

黄明昊还是笑着,仿佛刚刚把酒杯甩进水里的人不是他。一双眸子勾着来往的霓虹灯光,织出密密麻麻的网,尖利漂亮得摄人心魄。

范丞丞连个惊愕的表情都没有,就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笑,自己跟着笑起来,随手把一整瓶酒也丢了下去,空出手来揽上黄明昊的腰。

“怎么还是那么不听话啊,小坏蛋。”范丞丞在他的腰上轻轻掐了一下。

黄明昊一言不发,抓着范丞丞另一只手的袖口,就着他的手把剩下那杯酒含了大半,微微仰头送进了眼前人的嘴里。

一个吻浸满酒香,唇齿之间,喉舌之间,无限绵长。

 

今夜江风吹弱水三千,一杯就足够醉人。

 

黄明昊先从这个缠绵的吻里退了出来,唇瓣水光一片。他弯着眼睛,手还攥着范丞丞的袖子。

“礼物。”他吸了吸鼻子,像个稚气未脱的小朋友,嘟嘟囔囔地找大人讨甜甜的糖果。

范丞丞揉了揉他的头发,一脸毫无说服力的遗憾神色,“礼物刚刚被你丢下水了。”

“那你刚才拍了什么东西,归我了。”

范丞丞没想起来自己的拍品什么样,不过也根本不重要。他细细抚摸着黄明昊后颈的软肉,满口答应下来。

“行,你要什么,都给你。”

 

黄明昊眼里的光明明灭灭,不再说话了。

说得是好听啊。

在机场哪里能等来一艘船呢?

 

 

 

#

助理把拍品送来的时候,黄明昊正在看剧本。

他穿毛绒绒的睡衣,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,念着男主角要唱的那首歌。

老实说,他对唱歌不太拿手,不过一字一句念得也动情。

“爱若能堪称伟大,再难捱照样开怀。”

 

拆开礼盒精美的缎带包装,黄明昊看了一眼就丢在一边。

一枚晶光闪耀的钻戒,只一眼也知道价值不菲。

那又怎样?黄明昊从范丞丞那里,收过太多礼物了。

 

 

十五岁的时候,蝉鸣最大声的那个夏天。

黄明昊彼时还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爷,虽说穿着规矩的制服精致得像个娃娃,骨子里却沸腾着满满的叛逆因子。学着别人要试试逃课的感觉,却一下遇上被社会青年围堵在小巷里。

流里流气的小混混们看着黄明昊一把瘦骨头、一张人畜无害的乖巧脸蛋,自动把他归为以前也在这所学校遇到的,那种可以敲竹竿的弱鸡有钱学生。

黄少爷从来没有好脾气,在人凑上来还没开口的那一秒,就挥出了拳头。

一个站在黄明昊身侧的混混急忙要还手,一拳还未近身,偷偷跟在黄明昊身后溜出来的范丞丞就把人踹了出去。

然后混站一片,正当年少,最相信的就是一腔热血。

但刀口从来都不惧热血的。

被黄明昊开头彩打了一拳的那位,在混乱中不甘心地掏出弹簧刀冲了过去,被范丞丞挡了一下,刀刃从范丞丞的锁骨上划过。

 

后来,那里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。黄明昊一看,眼泪就掉个不停,破天荒地喊了一句:“哥哥……还疼不疼啊?”范丞丞捏了捏他皱成一团的脸蛋,一个劲儿地笑:“一点也不疼,就当是哥哥给你的礼物啊,别哭啦。”

十五岁的黄明昊,带着一脸酸酸涩涩的眼泪,用嘴唇给他的礼物盖了个章。

范丞丞愣了一下,把人抱在怀里。

盛夏骄阳狠狠地把他们相拥的身影,钉在身后的树干上。

 

 

十八岁的时候,黄明昊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偶像。

他的一场成人礼办得声势浩大,粉丝的应援、朋友的礼物,满满当当都是心意。

黄明昊在舞台上笑够了,顶着一张麻木的脸回家,却在门口的台阶上看到了本该在海外留学的范丞丞。

范丞丞的眉目藏在昏暗的灯光下,藏在压低的帽檐里,一身落满了长途飞行的疲累。他带着这一身疲惫降落在黄明昊的肩膀上,黄明昊才觉得自己也终于着陆。一盘磁带被塞进黄明昊的口袋里,范丞丞为了送出这份礼物,不远万里。

黄明昊动作迅速地把人塞进门,带着一脸花了一半的妆,去讨一个吻。范丞丞却好似无意地错开他的脸,把他搂进怀里。

他们换下外套在沙发上坐下,黄明昊死死地盯着范丞丞。

“我不喜欢这个礼物。”黄明昊咬着牙说。

范丞丞和以往一样摸摸他的头,好像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,“那就换一个。”

话音刚落就被黄明昊扑倒了。

觉得受了委屈的小朋友犹如一只愤怒的小狮子,咬掉了哥哥衬衫的第一颗纽扣。

黄明昊红着眼说:“我今天成年了。”

范丞丞抓住他的手,坐直起来:“那换一个什么礼物?”

肩膀上一阵疼痛。

黄明昊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,残余的口红蹭花了衬衫。

 

十八岁的兵荒马乱连眼泪都来不及流。

夜里的雪就悄悄落满了窗楹。

 

偶像的工作忙忙碌碌,时隔好久黄明昊才买到一个磁带机,把那卷生日礼物塞了进去。

一首英文老歌,是范丞丞自己唱的。

没有伴奏,伴随着磁带转动细碎的声响,从黄明昊的耳朵里流淌而过。在结尾他听到范丞丞平静的声音:“Haapy Birthday , Justin .”

他叫他Justin,这是他的艺名。

黄明昊总算知道了成年的真正意义,第一件事就是学会说再见。

他和十八岁以前的黄明昊,泾渭分明。

 

 

后来范丞丞回国了,仍旧送过他很多礼物,跑车、名表也有,高定西装、袖扣耳钉也有,他照单全收。连他的经纪人都说,范总对你也真是太好了。

是很好,要月亮就绝不会给摘星星的那种好,黄明昊想。

 

 

可是我不要月亮也不要星星。

 

 

 

#

范丞丞从浴室出来,就看到黄明昊坐在地上发呆,他走上前去把人抱上沙发,然后低着头给小朋友穿鞋子。黄明昊一点力也不使,任凭剧本散了一地。

范丞丞低头的时候瞥到彩色荧光笔画出的台词,“你一来我依然插翅难飞。”

他默默把剧本捡好递过去,随口一问:“你这次拍的什么角色啊?”

黄明昊没骨头一样瘫在沙发上,懒洋洋地拖着声音讲话:“拍一个——大——文艺片啊——演一个同——性——恋——”

范丞丞皱了皱眉,还没等黄明昊接过剧本,就把手收了回来,“你非得演这个吗?”

黄明昊没拿到剧本,顺势翻了个身,脸上又挂起笑容,“范总,我一个小明星,拿钱办事。现在钱收了,不得就是非我不可吗?”

范丞丞猛地一个转身,把一叠剧本塞进了垃圾桶。

黄明昊也不恼,笑眯眯地搂上眼前这个人的脖子,盯着锁骨上那一道疤,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。然后轻轻起身,从卧室柜子里拿出一卷磁带,当着范丞丞的面,也塞进了垃圾桶。

范丞丞不可能认不出来,那是什么。

黄明昊还在笑。

 

“我替你付违约金。”

“你少自以为是了。”

 

黄明昊从垃圾桶里抽出那一沓纸,就要走回卧室。

突然眼前一片模糊,后脑传来钝钝的疼。

他的后脑勺压在一只大手上,撞击力和突出的关节都让他暗暗发痛。整个人被翻了个大转身,手上的纸被恶狠狠地甩飞了,撒了漫天。

他在纸页纷飞间看到范丞丞发红的眼睛。

然后是嘴唇。

然后是血腥味。

 

也不知道是谁啃破了谁的唇瓣。

 

黄明昊抬起手给了他一拳。

“别发疯了,范丞丞。”

 

 

 

#

那部电影最终还是换了个演员。

领着黄明昊从某场觥筹交错中回来的路上,范丞丞这样告诉他。

黄明昊也不做声,只是点了点头,就继续转过头去看车窗外流逝的夜景。

 

第二天经纪人给范丞丞打电话,问Justin有没有在他那里。

范丞丞一听,心就沉了下来,一路踩着油门开回家,只在玄关看到了一封信。

大大的信封上只有四个字:范丞丞收。

黄明昊的字写得很像小孩,一笔一划都工整得很,从学生时代就不曾改变。

范丞丞抖着手拆开,却只掉出了一片金黄的银杏叶。

 

小时候,黄明昊家门口有一颗高高的银杏树,范丞丞经常在树下等他一起去上学。

将近而立之年的人再来到这里,看到高高的树上坐着一个人。

他的心脏几乎立马要飞出去了,他还没来得及把车停稳就冲下来,左脚把右脚绊了个踉跄。

“黄明昊!!!!!”他嘶吼着。

树上的黄明昊转过头来,眼睛里都是笑意:“你来得好晚啊。”

“我都好久没听过你叫我名字了。”

“整天喊着Justin,一点也不喜欢。”

“范丞丞,我从这里跳下来吧,你接住我。”

“如果你接住我了,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?”

“要不然,你就走吧,以后可别再遇见像我这么喜欢你的人了。”

范丞丞眉头紧皱,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指关节,死死地盯着树上的人影。

 

三,二,一。

他接住了他,像接住了秋天轻飘飘落下来的一片银杏叶。

接住了那些沉郁厚重,没有出口的青春。

 

 

 

#

他们一起滚到了路边。

恍惚间有相机刺眼的闪光灯亮起。

 

 

管他呢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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